鲁迅在中国,一直都是很大的话题。曾经有数十年,他被权力者借用扶上政治神坛,万众瞩目。
1980年代以后,他才慢慢走下神坛。到了90年代,其实连上方都对他的态度转向冷淡,甚至有些回避,完全消极处理。
入选教科书的文章该撤的撤,关于这个人能不提的也不想再提,透着一股暧昧的冷漠。
鲁迅仿佛真的被历史和现实有意冻结了,甚至屡屡被“黑”。
神奇的是,鲁迅都死去了八十多年了,黑他的人依然绵延不绝。
特别是最近20年来,对于鲁迅从争议到高级黑,几乎从来都没断过——从学术风格到个人品格,从文学建树到翻译水准,甚至有人把兄弟关系、男女关系乃至夫妻关系……都被扒出来,被人试图从学问和道德两个方面黑到底。
方舟子先生有一句名言,“捧胡多为伪君子,骂鲁必是真小人”,这大概能说明很多人的心声。
01对现实的揭示令当权者不安在世时,鲁迅得罪过许多当代人——从强霸一方的军阀,到国民党政府,从文学圈的年轻红人,到学术界的老法师,很多都被鲁迅批评过。
有时候他很讲理,从容辩论;有时候他怒不可遏,溢于言表;有时候借古讽今,有时候指东打西……所谓嬉笑怒骂,都成了鲁迅的妙笔。
很多后辈对鲁迅没有了别的印象,就只知道他善于用文笔“骂人”。
对于其中原因,你若认为是某些个体推动的结果,那就是用简单的逻辑和思维去考虑中国问题。鲁迅声名的升降起伏,其实是与舆情、国情、权术相关的。
鲁迅所传达的民主精神,它会让我们的某些国人和某些权力集团感觉不安。他反对一切专制暴政、他反对一切不公平,他批评人伦关系中的不公道,也批评权力结构中的不公正。
在《祝福》中,他让祥林嫂执着不休地问:人有没有灵魂——我们中国人是不相信灵魂的,因此历来的暴君和作恶者都不怕下地狱。这一份悲悯与批判,让人读之长叹。
读了鲁迅,方知为什么有人总是在黑鲁迅,是他们不希望再有鲁迅,当然也不愿意鲁迅被传扬和被再发现——鲁迅是一颗钉子,永远钉在那里,让很多恶势力如同芒刺在背。
鲁迅是一个眼神,永远盯着当下,让某些权力者感觉恐慌。鲁迅也是一道光源,总有一个时刻,它会照到一些人心里,让人明亮起来。
这其实也不难理解,天下已定,曾经阔气的只想安稳,正在阔气的要维持现状,鲁迅那样的思想,就知道批判,就知道改革,就知道揭疤,你说会有当权者们喜欢吗?
02 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令普通人恐慌鲁迅有过很多对人性的深刻剖析,即便过了一百年,也让很多人恐慌——这种恐慌,是潜藏在心理深层的。
就如同当初他发表《阿Q正传》,许多人看到就立刻敏感起来,因为鲁迅在用小说隐射他们。人人都在阿Q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这很诡异——因为这份国民性,很有可能通过血液,遗传到我们每一个人身上。
所以看鲁迅的文章,有时候真的让你很不舒服。
这是人性的暗角,经过鲁迅的清晰化,暴露出来,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面对自己,这就是科学精神。
出于人性和文化的原因,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愿意直面科学精神:科学有时候是客观的,它并不在乎我们的感受,它只显示常识和事实。
这种客观和实证精神,让我们这个心理上尚虚的民族,很多人不习惯,而且不舒服。为什么百年前要喊出“科学”这个词儿,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蒙昧已久。
03 对后世的深厚影响引发争议放到现在来说就是“人红是非多”,当大众都知道你、熟悉你,很多小事都会被别人拿着放大镜逐一分析。但这只能说明你火了,你引发争议了,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你感兴趣了。
人类至今还没有一个名人,可以让所有人爱戴,不受点不白之冤。一辈子做好人都做到耶稣那份上了,不还是被钉在十字架上。
有人欢喜有人骂,反倒是社会多元、开明的好事。
任何公民,对于一个已逝作家,是爱是憎,或吹或黑,都是他的权利。黑鲁迅,当然挺无聊,有伤口德,但也不是多大的事,没必要上纲上线。
鲁迅是非被黑,是否被爱戴,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浮名虚誉之事。更为核心的是,鲁迅所提出的中国问题是否已经解决,鲁迅其人的精神是否传续下来。
我们今天读鲁迅,依然会觉得他好像还活在我们当下的中国,他对现实问题的理解和批判,言犹在耳,历历在目。
他的那种温情,那种爱意,那种悲悯,那种对于弱势群体的关怀;比如他那种批判的独立意识,那种直面中国现实问题的勇气,那种不断警惕我们在选择中不要乐于当奴隶的呐喊。
我们读鲁迅,最终目的也是走出鲁迅,更走出他当年为之绝望的现代中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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