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大约的确是死了是病句吗 关于这个句子是不是病句的争论

《孔乙己》是我们在初中课本里学到的鲁迅小说。这里提到的问题是小说的最后一句：“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。”关于这个句子是不是病句的争论，其来有之。究其原因，来自现代汉语语法规则。即，在一句话中，对一个事物的判断，不能同时既否定又肯定。这样就会形成意思本身的矛盾。举例说明：“这是一条活死狗”就是一个病句。其中的“活”与“死”形成矛盾。对狗这个主体来说，活就是活，死就是死，二者相互对立，不可能同时存在。所以，“活死狗”的用法就是错误的。

把《孔乙己》中的，“他大约的确死了”判为病句的依据，就是上文所述理论。在“大约的确”的用法中，“大约”表示猜测，是不确定的。而“的确”表达确切的含义。也就是说，“大约死了”的结果可能是死了，也可能是活着。而“的确死了”的结果是确定的。是实实在在的死了。这样，“大约”和“的确”确实形成一对矛盾。于是，“大约的确死了”大约真的是病句了。

但是，判断句可以明确事物的是非之辩，但却不能表达主体复杂的心理状态。人的心理状态，常常不是仅仅用一个是或非，所能表达清楚的。鲁迅的这个句子，只有这样写，表达的意思才是准确的。才能表现出多层次的心理活动。否则，无论是“大约死了”，还是“确实死了”表达的意思都不准确。这样，鲁迅的这句话，读者能听懂，表达意思也是明确的，但按语法规则来说又是错的，这说明语法在这儿起到的是削足适履的作用。也就是说，不是鲁迅说错了，而是语法错了。或者说，主张是病句的人，对语法规则的理解错了。

我们先来看看《孔乙己》的最后部分，在具体的语境中分析这句话的意思：

自此以后，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。到了年关，掌柜取下粉板说：“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？”到了第二年的端午，又说：“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！”到了中秋可是没有说，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。

小说中的孔乙己到底死了没有呢？答案是不确定的。因为没有人知道或是看见孔乙己真的死了。所以，孔乙己是“大约”死了。大约死了，当人们估计他已经死了的时候，其实内心是想有所验证的。现实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死了。站在酒店小伙计的立场上，孔乙己死了，十九文的欠帐也就永远还不上了。所以，在的确和大约连用的时候。大约表现的是一种客观现实，的确表达的是内心的感觉，二者不矛盾。

鲁迅最后这一句话的妙处在于。之前酒店里一直记得孔乙己欠了十九个钱。当年多没来还的时候，每到一个盘点的节日，大家都会想起孔乙己。也就是说，如果不是欠了十九个钱，根本不会有人想起他。他的价值远没有十九文钱来的重要。当他不还钱的时候，大家的心里都会有个猜测：“他是不是死了？”但谁也没有说出口。最后，通过小伙计的口把这种猜测说了出来。

大约死了，是一种猜测。大约的确死了与大约死了的不同之处还在于，加了一个的确之后，在主体的心中，认为死的可能性比以前增大了。

其实这种用法现实中还有很多。比如：这事是他干的吗？好像的确是他干的！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。

最后说几句。我们现代汉语的语法，是根据中国人的语言习惯。并借鉴西方语法学的一些相关理论建立的。所以，现代汉语语法学除了在规范汉语用法上起到积极作用之外，还是存在一些问题，最重要的一点，就是有时会和语言的现实情况发生矛盾。如果你多读一点古汉语，就会发现，许多语法现象和现代汉语不同。如果按现代汉语的语法规则翻译，得出的意思就会不准确。而在现代汉语中，这种语法与语言实际相冲突的情况也很多。鲁迅的这句话，就是个典型的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