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逵为什么这么残暴:
李逵毫无道德底线?那你告诉我谁有呢?宋江花荣为骗霹雳火秦明落草,假扮他的部伍夜袭青州城,杀死了城外四五百的好百姓,这是有道德底线?双枪匠董平为求娶东平府程太守家千金,而与梁山里应外合,将程太守全家灭门,抢夺其女上梁山,这是有道德底线?武松为报复张都监陷害,返回孟州将其一家十五口人全部灭口(无辜者十余人),这是有道德底线……如是般诸多血案,你能说这些好汉们是有道德底线的吗?恐怕也不能吧?
那又何必单单针对李逵呢?
事实上,在某些方面,李逵的表现并不差。
比如,李逵有“大孝”,是个孝子。
书中第42回“还道村受三卷天书、宋公明遇九天玄女”中,眼见宋公明哥哥将老父宋太公接上梁山,入云龙公孙胜因惦念老母返回蓟州时,李逵也受不了了,“就关下放声大哭起来”。于是宋江问道:“兄弟,你如何烦恼?”
李逵哭道:“干鸟气么!这个也去取爷,那个也去望娘,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!”
晁盖便问道:“你如今待要怎地?”
“我只有一个老娘在家里,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,如何养得我娘快乐?我要取他来这里,快乐几时也好。”
……
原来李逵放声大哭是思念家中老母不甚快乐,一而自责,二而孝心迸发,意欲回家接母亲上梁山“快乐几时”。大家知道,人到中年,即便如你我这般的中年人思念起家中亲人来,也鲜少有流泪的,更何况是李逵这般的“大哭”呢?由此便可见李逵孝心之真之纯了。
晁、宋二公又怎好阻李逵尽孝呢?也只得放他返家。
李逵这一路走地不顺,半路里遭遇到假借他名“剪径”的匪徒李鬼。一番博杀后,李逵给了李鬼“腿股上一朴刀”,将其“搠翻在地”。眼看自己小命不保,李鬼急中生智撒谎道:“爷爷!杀我一个,便是杀我两个!”
李逵纳闷,怎么杀你一个竟成两个呢?对此,李鬼便进一步解释道:“小人本不敢剪径。家中因有个九十岁的老母,无人赡养,因此小人单提爷爷大名吓唬人,夺些单身的包裹,养赡老母,其实并不曾敢害了一个人。如今爷爷杀了小人,家中老母必是饿死。”
李逵一听,自思道:“我特地归家来取娘,却倒杀了一个养娘的人,天地也不佑我。罢罢,我饶了你这厮性命!”
于是李逵便放过李鬼,并且给了他“十两银子做本钱,便去改业”。
这里,李逵由“己之孝”而想到了“彼之孝”,以致于他能因此孝而生出对外人的善念,无疑体现了他道德情操中比较高贵的一面——当然,其后李逵才知道李鬼是在骗他,以致于下重手斩杀了他,但你不能就因此说李逵没有过善念。
接下来李逵便回到了家中,背她母亲返回梁山,只可惜在沂岭这个地方,其母成了虎中食。此后,即便李逵再有心孝敬老母,也不能够了……
说完李逵的孝心,我们再来看看他的“滥杀”问题。事实上,大多数情况下,李逵的滥杀都是有条件约束的,并没有主观恶意,不是故意为之。
李逵的横空出世,还是在其江州劫法场救宋江时,但见:
“那人丛里那个黑大汉,轮两把板斧,一味地砍将来……当下去十字街口,不问军官百姓,杀得尸横遍野,血流成渠,推倒攧翻的,不计其数……这黑大汉直杀到江边来,身上血溅满身,兀自在江边杀人,百姓撞着的,都被他翻筋斗砍下江里去……”(第40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、白龙庙英雄小聚义)
这里大家看到的李逵就已经是个不分敌我,不分官兵百姓的“恶魔”形态了,对吧?
但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澄清:
其一、李逵之前什么样?有没有过人命官司?
有,确实有过,是他在“自小凶顽”之时,就因打死过人而“逃走在江湖”上。这和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、宋江两刀结束阎婆惜的性命而犯有命案没有什么差别,但比这两个人好的地方在于,李逵在其后的十几年间,直到其江州劫法场时,都未曾再犯有人命官司
——或者,你也可以这样想,在没遇到宋江以前,李逵这个人还是不错的。正是由于宋江的出现,才将其内心的“好杀”本性揭发了出来。
其二、李逵的这种滥杀无辜是他“主动”为之吗?他有主观恶意吗?
当然没有!因为绝大多数百姓官兵都未曾与他有过什么深仇大恨。可若如此说,又如何他在做战时的那种“滥杀”状态呢?
细细想来,李逵之所以如此,无非是其处在那种极端残酷的“战争”环境之下时,杀急了眼,根本分不清敌我,便只好一起杀了,因不只有这样自己才最安全。
那为什么别人不这样,而单单他这样?
只能说是他得了一种怪“病”——你大约可以将其认定为是一种类似于“神经官能症”之类的病症,一旦发作便意识模糊,便都傻傻地什么也分不清了。
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,不懂得战争的凶狠与残酷,但笔者相信,这个社会上肯定会有类似李逵的这一般人,平时看起来还好,可一旦到了战场上就完全混乱,分不清敌我而滥杀。就此,你能说他丧失了道德底线吗?恐怕如此讲,不十分妥贴。
而李逵战力超群,梁山团队又离不了,于是我们便能许多次发现李逵的“滥杀”场面了,比如宋江三打祝家庄时,他就曾因此而将扈三娘家满门杀害。
那李逵的这种“神经官能症”是不是就无药可治?
确实如此!要么你能及时“唤醒”他,要么他自己感受不到威胁而停下来,要么你能把他强行拉回来,否则你就别想他停下来。我们再以江州劫法场为例,看看李逵是怎么停下来的:
(李逵正在大开杀界,但见)晁盖便挺朴刀叫道:“不干百姓事,休只管伤人!”那汉那里来听叫唤,一斧一个,排头儿砍将去……
此时李逵并不认识晁盖,不听他的也情有可然,这要是换成宋江磁性的声音,可能效果就要好很多。
如果战乱、战场上的“滥杀”,于李逵而言无法避免的话,那么我们再看正常情况下他的“滥杀”问题,这里比较典型的例子,就是他杀害沧州知府小衙内一事。
书中第51回“插翅虎枷打白秀英、美髯公误失小衙内”中,为拉朱仝上梁山,宋江决定杀害小衙内(“方年4岁,生得端严美貌”)。
一群大老爷们要对一个幼童下手,这事儿实在是太过无耻,“算不得好汉勾当”,可若不如此,朱仝又无法上山,就无法完成“梁山聚义”,于是宋公明哥哥也“不得不“狠下心来!
那么谁去执行呢?
梁山上下均知李逵“滥杀”,又是宋江最好的兄弟,于是宋江便将杀害小衙内的任务交到了李逵手上。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,还派了智多星吴用和插翅虎雷横一同前往。
雷横先前是郓城县都头,是朱仝同事,和他私交较好。后来,郓城县来了新知县。不想雷横却在此时因误杀其“贰奶”白秀英而惹上官司,被朱仝押着赶往济州处斩。幸运地是,朱仝念及旧情而在半途上私放了他,于是雷横便投到梁山泊宋江处落草。雷横是安全了,朱仝却因此沾上官司,刺配沧州。
所以说,雷横欠朱仝好大个人情,由他前往劝说朱仝刚刚好。
你让人家落草,人家就落草啊?也得看看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吧?那,朱仝在沧州的境遇如何呢?
还是挺不错的!朱仝刚抵达沧州就被沧州知府看重,“留在府上使用”。这沧州知府有个4岁的小衙内,时间久了,一来二去,这孩子也喜欢上了朱仝,知府便把看护小衙内的任务交到了朱仝身上,任他带出府去游玩。你说,朱仝的日子算差吗?
沧州是小旋风柴进的地盘,所以三人来到后,便先投到了他的府上。柴进也跟着一起出谋划策,很快便得知了朱仝的详情。
行动开始——
吴雷二人前往说服朱仝,和之前的预想一样,朱仝不想上山,还想着在这里待个“一年半载,挣扎还乡,复为良民”,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。二人无奈,便示意李逵掠走小衙内并将其杀害:“只见头劈做两半个,已死在那里”。
得,小衙内就这样没了性命!
或许,你可能会说,这李逵也忒毒辣了。不过,话说回来,这吴雷柴三人也不是个东西,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,但凡有一点良心,阻挠住李逵,这孩子就不必死!就在李逵动手之前,吴雷二人先躲了;柴进本来跟李逵在一起的,知道李逵要做这个事,也闪了,这三人就好像专门为自己制造“不在场证明”似的行动一致。你说气人不?是以,我们才会说,那些见人行恶而不阻止的人,其实更加可恶,是为“见义不为”也!
当然,事后,挨骂的只有李逵一个,因此而落了个千古骂名,似乎已经没有人想知道他是听了谁的号令了
——其实,多想想,这个事即便李逵不做,宋江也会安排别的好汉做,小衙内横竖是个死,死谁手里不是死呢?再从小说的叙事角度看,宋江上梁山以后,距离招安渐近,此时便要维护住一部分将领的清誉;否则,若是有一部分将领招安之前又做下恶来,读者便会骂娘,于是施耐庵老爷子便索性将这一堆的恶名都压在了李逵头上了事,反正你的名声已经很差了,再多差点也就那样。
行文至此,大家也就明白,李逵多少还是有点冤的。
小结
现在,我们可以对李逵的品行稍稍总结一下了:前半生,李逵未认识宋江前,虽也有命案,但总体而言,李逵算不得大恶,甚至于较梁山其他好汉“有不及而无过之”;
后半生,李逵跟随宋江上梁山,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“恶杀”、“滥杀”,多数情况下是由当时的战争状况决定的,实在是由不得他——如果你觉得他“滥杀”,你别送他上战场啊——比如笔者上边说到的“神经官能症”之类。除却战事以外,仅在极少数情况下(比如上面提到的杀小衙内),李逵才显得是“毫无道德底线”,可这也是多多听命于宋江的。
说来就去,还是饶不开他的大哥——宋江。李逵的问题,可能也就在于他太过“愚忠”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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